珠海谁收民国八年贰毫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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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枚1939年的“澳门贰毫银币”,如今要寻找的,是它曾经过去的主人。

今年83岁的叶公超,是上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生长在澳门的。当时,他家住在澳门关闸旁边的一个农村,当地人称那里为“外港”。“小时候,有一帮年轻人经常聚在我家。”叶公超回忆说,他家附近有一所学校,他的两个哥哥都在那所学校读书,他常常跟着一帮年轻人去玩耍。这些年轻人住的地方比较远,每次去叶公超家,都经过一家租凭赌具的门店。这家门店老板很怪,他赌钱赢了,就搬出去;要是输了,则会把赌桌撤掉,赢的钱也一把拿回去。谁要是敢走近他的赌桌,要租他就怒目而视,甚至拨弄身上的手枪。

叶公超第一次看见这家门店老板,是在一个阴雨的晚上。一个年轻人骑马路过这家门店,突然“扑通”掉下了马。骑在马上的年轻人,身后拉着很多竹排,每一个上面都坐着一个少女。叶公超和小伙伴赶紧跑过去看热闹,当走到那家租赁档口时,却被里面的老板叫住了。

老板用广东话问叶公超,小朋友,你看见刚才那个骑马人到哪里去了?少年不懂事,看着这个人黑黑瘦瘦的,而且还带着眼镜,感觉很凶,便回答:“不知道!”然后就想跑开。“跑什么?”老板大声呵斥道。听到呵斥,叶公超猛回头,这时才发现,这个没有眉眼鼻子的脸上竟有一张奇特的面具,看上去像是在凶神恶煞的样子。“不要怕,过来。”见少年停下脚步又不前进,老板又招招手。

好奇是青少年的通病,在小伙伴的怂恿之下,叶公超壮着胆子走到了老板面前。借着门口外面微弱的灯光,他看清了老板的五官。顿时,他睁大了眼睛:老板没有鼻眼,每个鼻孔都是两个,一张嘴却是三个鼻孔。他的下巴向前突出,头发是淡淡的金黄色,手掌像老松树的皮肤一样皱纹纵横。叶公超吓得倒退了一步,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,便壮着胆子问他:“你的嘴是怎么了?”

“小时候被蜜蜂蛰了。”他说。说完,从他的口袋里面露出来三根被劈开的竹筷,筷子的两头尖尖的。看到这一幕,叶公超大吃一惊,更惊得是,老板忽然用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大嘴巴子的动作,他那张怪脸的脸上竟出现了一捧开怀的笑。然后他对叶公超说,小弟弟,你很乖,希望你快快长大。说完,递给叶公超两枚硬币,让叶公超帮他寄信。

这是叶公超一生唯一一次见到“七叔”的真面目。如今,当年那个吓人的神秘门店已经变成了一家鞋店;而当年的吓人的七叔也已经离开了人世。在叶公超的印象里,七叔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自己的身世,他似乎从来没有过家。七叔总是飘泊不定的样子。在他七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,“七叔”突然提着一箱子东西到了他家。那个盒子里边有一些衣服和一本书,有一顶奇怪的帽子,还有一个用羊皮做的笔记本。七叔将这箱子东西送给了叶公超,并告诉他,这些东西将来都是他的。

在叶公超十五岁那一年的春节,从外边骑回来的他突然感觉屁股被什么紧紧地扯住。赶回一看,“七叔”手里拿着一条又一条的绳子,一头栓在他腰上,两头缠在柱子上。从“七叔”口中得知,这些绳子全是羊皮纸制成的,能够防火,还能防止水破坏。接着“七叔”又送给叶公超一本书。打开一看,里边是用日文写的笔记,还有各种各样的图片,描述的都是战前中国的样子。“七叔”说这个叫《支那》。

在送书的时候“七叔”对叶公超说,小超,我知道你心眼好。但有的时候,心眼好是会倒霉的。说完这些话,七叔并没有走,他用手指在地上划字。写写划划,写写划划,一直写到天亮,七叔将一把小刀和一张纸递给叶公超。“七叔”说,记住,今后你若是有紧急情况,拿这把刀在我留下的小孔里刺一下,我就会来的。说完,将一封信塞进怀中,急急地走了。

可是,自这以后的30年里,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“七叔”。直到1969年,澳门准备收回前夕,才又重新见到他。见面时,他已经是一个白发萧萧的老人了。他给了叶公超一个纸包的;打开一看,是一袋零食。叶公超见到老人的手,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灵巧了。七叔请叶公超到家坐坐,但叶公超并没有时间去陪同他,因为他要去照顾母亲。(母亲在那一年突发精神病,已被关进医院)。

老人没有多说话,只是让叶公超看他的掌心。看到掌心,叶公超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七叔时的那双粗短的手--每个手指的背面都有两个很大的纹。老人的掌心也是这样的纹路。老人的手掌还跟记忆中一样,像老松树的皮肤。

老人望着叶公超;叶公超望着老人。尽管三十年未见,但两个人似乎都认为对方是一目了然。“七叔”问,你认得我吗?叶公超摇摇头,回答他没有必要知道。七叔笑笑,没有说话。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红布袋,递给叶公超。叶公超疑惑地接过红布,打开一看,里边是一枚精美的贰毫银币。“这是你十五岁生日我送给你的东西,现在还给你。”七叔说。

“没有别的啦?!”叶公超问。

“有,等会儿你知道了。”七叔淡淡地说。出了门,告别时,七叔告诉叶公超,他的家里没有家,永远都是一个流浪的样子;要是叶公超需要地方住,就去找他,他在哪里,叶公超就会在哪里找到他。

叶公超没有再去过澳门的外港,也没去找过七叔;一直到七叔当年居住过的那个旧门店变成一家鞋店。在见到七叔的最后一面谈七叔送给他两枚钱币时,叶公超才发现,其中一个就是当年的那枚澳门贰毫银币;另一个是一枚“四川光绪元宝”。

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梦一样了。

七叔离开了人世,而叶公超也离开了他的一生挚爱。在这之前,他离开澳门到世界上很多很多地方。当他再度回到澳门时,却怎么也没能找到七叔。很多人都说,在澳门有一个流浪汉,与七叔的年龄样貌非常相似。但每次去问时,那个家伙总说是七叔派来的,只是帮“七叔”看店的。

数十年过去,现在的叶公超已经是两个外孙的外公了。当《南方人物周刊》的记者告诉他,在淘宝网上,他的两枚钱币已经卖出了上千元的高价时,他很平静。他说,不是自己保存的这些东西,或许它们的价格还能更高一些。

不过,他对此并不在乎。七叔曾交给他的两样东西,他一直好好地保留着:那本《支那》和他送上的红盒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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